我們是一班從中國大陸廣東地區偷渡到香港的篤卒友。日後,
希望能把眾多的偷渡故事放在這個欄目
「天涯淪落人」
卒友緣四海
今喜聚一堂
眾多未謀面
經歷卻相仿
同聲兼同氣
相互訴衷腸
命運歷災劫
放遂苦窮鄉
避秦潮難擋
生死別爹娘
攀山又涉水
缺水更斷糧
晝伏夜潛行
步步防人狼
泅渡大鵬灣
浪急如高墙
同伴始沖散
再難復相望
孤身奮向前
意志壓驚惶
浮沉六小時
拼力勇搏浪
沖破長黑夜
山高水又長
傷過效狡兔
復而走他鄉
曾飲香江水
同道舉為觴
生者何其幸
逝者何其殤
仰天三杯酒
前事誓難忘
每年的五一拜祭活動,初始於一項立碑義行,2014年5月1日,一班以當年逃港知青為主體的有心人在邊界一荒島立了一座無名碑,悼念當年不幸罹難的同路人,他們的初心凝聚了今天一大群人。 更遠的起源要追溯到差不多五十年前。
七十年代初,一些當年死裡逃生偷渡抵港的知青,每年都會在清明和重陽兩祭,禁區開放時來到邊界,向北遙拜曾經攜手走險而遇難的同路人。最初只是三三兩兩,漸漸集結成群。隨著時間流逝,這群怒海浮生客都由青少年步入老年,但對亡友的思念卻沒有絲毫消退,反而有一個越來越強烈的共同願望:要為投奔怒海遇難的亡友建義塜、立墓碑。
最先由被流放到東莞的原廣州一中老三屆知青牽頭,幾經辛苦,多番找尋,再得邊界某村民的義助,覓得立碑地,並由盧舜平設計碑文、胡君出資訂造石碑。
立碑前作出具體分工安排:原廣州十四中的黃東漢負責對外總聯絡,聯絡各方逃港者及關注知青偷渡史的人;阿津聯絡當地有心人提供協助,負責租船及安排來回立碑地的駁艇兼統籌午饍;原廣州一中盧舜平、廣州五中鄧裕祥約同兩校同學負責購買祭品及立碑物料及搬運;陳君負責撰寫立碑祭文⋯⋯。
2014年5月1日,59位有心人到達立碑地。本來天氣預告那天多雲有雨,出乎意料天公作美,整日風和日麗。那天,由搬運水泥鐵枝、石碑等物料 上山,以至開墾立碑地等粗體力工作,全由這班長者親力親為、一氣呵成,天公助立碑,一舉了結了這班偷渡知青的多年心願。
碑文「越山越水越界 越海英魂永垂」落款「眾越港者立」,只能隱晦地紀念逃港罹難者,是因應政治氣候的現實,立碑者的義舉未經許可,也不合法,但合乎天理!碑石上沒有刻上立碑日期,為不影響村民,也沒有對外公開石碑的具體位置,亡魂會明白立碑者的苦心。 拜碑在哀傷中結束,大家相約,有生之年,每年五一都來拜祭,年年歲歲永不相忘。
碑旁有一義塚,標示建於1912年,已長久保存了一百多年。誰料這個只有短短幾年的無名紀念碑,卻面臨被迫遷、鏟平。
本來,此事純屬這群有心人的私人拜祭活動,他們拒絕任何政治團體的參加和捐款,雖然低調,但仍然引起各地回響,每年參加拜祭的人數都不斷增加,最初只是逃港知青為主及認同他們行為的人士參加,後來更有關注知青歷史及逃港潮的學術界人士參與。當今資訊發達,各地傳媒、網站也作專題報導。碑石所在地的村民受到壓力,阻止再去立碑地拜祭,更通知立碑的組織者和聯絡人阿津,要把碑搬走或鏟平。無奈,2017年開始,拜祭活動改去當年逃港知青登岸或遇難的熱點巡迴遙拜,2017年去東平洲,2018年去鴨洲,2019年去後海灣⋯⋯但立碑者始終心繫最初的立碑地,那是目前世上唯一為逃港死難者建造的紀念碑,是他們心中的天下第一碑!
拜祭活動融入了倖存者的情意和道義,當年一起攜手南逃的朋友,曾經同歷兇險,但未能共享自由,是上天安排不公,冥冥中罹難者代倖存者承受了不幸!
慨嘆:大海無情滔滔巨浪葬吾友青山有義巍巍巔峰伴孤魂歷年拜祭沿用至今的立碑祭文,立碑者當日用鐵盒密封埋在石碑下。祭文用數字詩的格式寫成,起首由一開始到千萬,再由萬千回到一,寫下知青這個被害群體當年被迫離開父母到農村葬送青春、後以生命賭自由、有朋友因此而結束了他們悲壯而短暫的一生,作者陳克治曾經這一傷痛經歷,以自己切身情感把祭文撰名為《知青碑祭文》。
投奔怒海,已數十年,逝者無語,我輩代言。
一言堂主,兩句爛言:再受教育,下鄉種田。
三思逃避,高壓空前,四方鄰里,多無幸免。
大哥發配,羅浮山脚,小妹充軍,五指山邊。
黃金歲月,六七八年,何堪糟蹋,長埋瘦田。
重九觀雁,避寒南遷,何不仿傚,另覓新篇。
青春年華,不過十年,百般思量,鋌而走險。
晝伏夜出,翻山越嶺,千辛萬苦,夜抵海邊。
風雲無常,變幻萬千,颱風驟降,電閃浪嘯。
百般無奈,十足信念,九死不悔,逃出生天。
憶我同伴,厄運死纏,音容宛在,已伴海眠。
八方野鶴,繞碑哀叫,七抔黃土,吉澳山巔。
六旬老者,仰天呼喚:故友亡魂,你在哪邊?
當年起錨,五親掛念,杳無音訊,悲痛年年。
今日立碑,四方祭奠,難友不回,哀思綿綿。
三注清香,默默吊唁:港澳福地,已非從前。
叛國投敵,污名已去,非法探親,謊話新編。
還我自由,卑微心願,你我清白,冷對褒貶。
越界蒙難,上蒼猶憐,碑記史實,世人懷緬。
兩杯敬酒,問地問天:避秦亡靈,何太虧欠?
越山越水,越界少年,越海夢化,一縷輕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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